正能量｜無國界醫生護士李芷殷　救急扶危頓悟同理心

「香港人道年獎2024」已於上月宣布結果，其中一名得獎者是護士兼助產士李芷殷。她參與5次無國界醫生（MSF）的救援經歷，見盡父母的舐犢情深，也見證為母則強，女子本不弱。

▲ 李芷殷說偏遠之地的婦女缺乏產前檢查，她們到產前仍做大量砍柴、擔水等體力勞動工作，往往容易作小產或者臨盆時生出有缺陷胎兒甚至是死胎。 （曾耀輝攝）

一則地鐵燈箱廣告，令李芷殷萌生當上護士的志向。她中三某日乘港鐵途中，行色匆匆卻被無國界醫生的燈箱廣告駐足，圖片是醫護人員為小朋友餵食，構圖簡單卻深深打動了她，認為這不失是一份有意義的工作。

她為此鋪路，高中選修理科，大學讀護士，再受訓成為助產士，一步一腳印，邁向無國界醫生救援人員的門檻。

在公立醫院當了8年護士，她覺得時機成熟，辭職成為MSF的一員，而助產士的身份，對救援工作有很大優勢。接受任務前，她先遠赴英國修讀熱帶醫學課程，再到美國完成野外醫學課程，也略涉獵法文及西班牙文，準備充足才上路。

▼點擊圖片放大

+6

+5

學執生與靈活變通

由2018年開始，她歷經5次任務，幾乎每年一次，每次任務兩、三個月至半年不等，任務完畢返港當兼職護士一段時間，然後再到戰亂災禍地區救急扶危。

到戰亂災禍地區救援，對個人安危她沒有太大擔心。如她2019年到蘇丹，正值政治動盪不安時期，MSF會對救援人員提出嚴謹的安全指引，2021年她在也門，當地人習慣荷槍實彈，出街都攜上一枝AK47，她住的宿舍外，日夜都聽到砰砰槍聲。「我第一日到埗，聽到槍聲難免驚慌，但同事早已習慣，悠然自得工作。原來在也門慶祝婚禮及喜慶事會向天開槍，當然也有雙方駁火的危險事故，在這裏工作一段時間，會懂得分辦是哪些情況。」

▲ 她與其助產士團隊當時在南蘇丹連續3周、每天工作12小時，工作殊不簡單。 （被訪者提供）

本港與救援地方的醫療設施是差天共地，她以婦產科為例，超聲波和胎心聲機是基本，但有次她在南蘇丹，有胎心聲機卻缺乏電池，惟有採用手動的聽筒緊貼孕婦肚皮的原始聽診器。「這個聽診器我是見過的，在醫學博物館！一開始我是不適應的，用這聽診器胎兒心跳似有還無，很難確定。後來看當地同事使用，自己盡量嘗試最終拿捏得到。香港順手拈來的醫療儀器，在資源限制的環境下，就要靈活變通。」

▲ 她於2018年前往南蘇丹馬班縣（Maban），在當地擔任助產士。 （被訪者提供）

甫抵也門入住「安全室」

遇有危急狀況，救援任務的工作地點設有安全室，所有窗戶用磚頭密封，內裏有食物食水、洗手間，可容身一至兩星期。李芷殷到達也門首晚，就有機會到安全室「見識」。「當晚11時許，項目經理逐個同事敲門，指上空有無人機盤旋，着眾人暫避，我隨手拿起護照、證件及一個枕頭衝到安全室，逗留一日確定安全才重返工作崗位。」

家人擔心她的安危，但上述情況她不會提及詳細闡述，她會到埗後報平安，讓家人放心。

助產士的她，救援任務的難忘經歷，大部分與孕事有關。她在也門唯一一間有手術室的醫院工作，處理的個案也較複雜，其中一項是剖腹產。某一深夜李芷殷酣睡之際，接到急召指一位腹大便便的太太嚴重抽搐入院，為保大人及胎兒安全需馬上開刀。

▲ 在2019年，李芷殷也曾到訪另一非洲國家塞拉利昂，在當地任護士隊主管。 （被訪者提供）

半張紙大小的雙胞胎

「醫生開刀取出嬰兒後，見他哭聲嘹亮以為可以收工，外科醫生卻叫我繼續準備，因為媽媽懷的是雙胞胎。」在香港的初生嬰平均約2.5至3公斤，這對龍鳳胎姊弟身形細小，姐姐1.4公斤，弟弟僅得1.3公斤，如半張A4紙張大小。

在香港，這類過輕寶寶會放置在新生兒加護病房內的保溫箱照料，在也門這偏遠之地，保溫箱沒有、兒科醫生也欠奉，只能把兩姊弟放在媽媽胸膛保持體溫。

小嬰兒留院個多月，體重漸長，血糖及呼吸漸趨穩定，順利出院，令李芷殷感欣喜。「幸媽媽在抽搐如此危急下，找到這間可馬上進行剖腹手術的醫院，否則可想而知，分分鐘大人與小孩都保不住。」

▲ 李芷殷在2021年在也門任助產經理，協助接生的孖生嬰兒。 （被訪者提供）

勿早下批判  悟出同理心

世事未必能盡如人意。李芷殷在埃塞俄比亞難民營，遇上逃亡而來的南蘇丹人，有一位首次懷孕的女士要臨盆，步行前往醫院途中穿羊水，嬰兒的下肢和身體已出，但頭部被卡住，產婦維持這樣的姿勢，步行一小時抵達MSF的醫院。「BB生產後，手腳已冰冷，但仍有微弱心跳，我們為他泵氣、維持體溫、給予血糖連串急救，可惜一個小時後最終不治。」一家人以為迎接新生卻成憾事，李芷殷難於啟齒也要講出事實，意料之外，嬰兒的父親反感謝醫護團隊努力施救與付出，令李芷殷很難忘。

▲ 由於南蘇丹國內流離失所者眾多，李芷殷工作所在地收容超過5萬人。 （被訪者提供）

多次救援任務，使李芷殷悟出有同理心的道理。她再說一個個案，在南蘇丹一個臨盆媽媽，拿出一張濕淋淋的產檢紙到醫院，上面穿了幾個洞，字體模糊不清。她是有點不解的，因之前已千叮萬囑要孕婦好好保存這文件。

▲ 在南蘇丹有孕婦在生產前一晚遇上暴風雨，家中的屋頂被吹起，雨水更打濕了她的產前檢查紀錄。 （被訪者提供）

媽媽生產過後，才知道她的丈夫早前不幸離世，留下她與一個3歲孩子住在難民營，生產前一晚狂風暴雨，營內屋頂被風吹起四處漏水。她早一晚已肚痛作動，但要等待翌日把孩子交托鄰居照顧才放心到醫院。

「知道實況後，那一刻我問自己，為何那麼快下結論，認為媽媽不負責任沒有心把文件妥善收好。有些事情，不能以我們生活在香港的思維方式去估量他人，是需要多些同理心的。就算在香港對住病人，也應抱持這樣的心態。」

▲ 無國界醫生在南蘇丹進行性與性暴力的外展推廣工作。（無國界醫生）

助產士助處理性暴力個案

救援任務的工作，助產士除了產檢、「執仔」外，也會處理性暴力個案，李芷殷指一些婦女住在難民營，常被他人施暴施襲，有些更是熟人所為。「她們到醫院，我們會為她們處理傷口、性病風險、心理輔導。這是一個長遠的跟進過程，如愛滋病病毒HIV有6個月空窗期，要再作跟進。」她說助產士的服務對象已不只是孕婦與嬰兒。